34. 40年，9月中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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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1 不确定性

又等了十分钟，罗总才慢慢推开教室门。莫云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复杂，皱着眉头，嘴角却有些上扬。不过这也仅有几秒钟，教练就恢复了他在学生面前惯常的、甚至不太正经的面孔。

“哎呀，刚刚和化学会那边通电话，一不小心就聊过头了。”罗总正了正衣领，“其实也没啥，就是有关国初的事情……”

这个开场白很成功，教室里的各位基本都抬头看讲台。

“老师，初赛情况怎么样？”郭老师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罗总这时卖起关子：“你先别急嘛！卷子倒是批得差不多了，考得好的也基本排了名次。但是北京那边今年要求各省改完之后要把省一等奖卷子交给他们复核，所以桂省化学会就跟我说，不要提前透露这个名单，哈。”

这胃口吊得，底下七嘴八舌要罗总分享“内幕消息”。教练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面孔，“嗐，你们这么想听，我就讲两句，千万别跟兄弟学校说啊！

“你们上一届的学长学姐总体来说考得还可以，暂定有三个人进入省队，排名不清楚。至于你们嘛，省一应该有不少，挺出乎我意料的，具体多少个化学会没说。”

什么嘛，真就只有两句，跟挤牙膏差不多。

考前罗总估计今天能要到敦品中学的省一名单，方便大家决定留下准备“二战”或是回归文化课——这下好了，大家都半死不活地被化学会吊着。怪不得他刚才眉头紧锁，原来是在考虑怎么给化竞生们一个交代。

与上一届关系不错的几个同学弹冠相庆。莫云参加化万的活动不算多，和那些学长学姐也只是点头之交，一时显得有些尴尬。转头去问钼：“是哪几位进了省队呢？”
“不清楚，”她低头在抽屉里捣鼓手机片刻，“据XX学姐说是稳了。但是他们组里还有个学长在省队线边缘，后面复核可能，可能会有危险。”

“危险……具体怎么说？”

钼抬起头来，轻叹一口气：“危险就是，今年省队的名额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34.2 轮盘赌

通常桂省的化学省队名额为12人，但今年却可能缩编至10人。莫云不得不佩服罗总，能神态自若地漏掉如此关键信息。

“他刚刚说过啦！是你开小差才来问我吧。”钼收起手机，从背包里抽出一本《分析化学》出来。

“那这个有危……呃，不太确定的学长，后续安排是什么呢？”

钼漫不经心翻开封面，“跟着那两位确定省队的一起培训呗。总不能马上回去学文化课等结果吧，要是最后确定进了省队再培训，或许有些来不及。”

“要是最后确定没进呢？等到中国化学会公布名单还有快一个月。”

谁都知道高三的一个月时间有多宝贵。女生愣住了，缓缓摇头：“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了，赌一把。”

拿前途来赌，未免太冒险了点。莫云不喜欢这种把命运交由左轮手枪决定的感觉。

尤其是这把手枪被递到自己手上的时候。

罗总正分发着调查问卷，“问卷内容不多，主要就是统计一下大家今后在竞赛这方面的规划。大家都认真填一下吧！”

1. 你的竞赛目标是？

a. 省级一等奖
b. 省队
c. 国家二等奖
d. 国家一等奖

莫云瞥了一眼前边的锌钡白，后者抓抓后脑勺，选了c。钼则不假思索在最后一项画了勾。自己的目标是什么？或者说，这个目标应该是什么？说起来奇怪，他似乎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平时和大家嘻嘻哈哈开玩笑，谁谁要进省队啦，谁谁要拿国一啦——到底没有往心里去。

犹疑踟蹰的不止莫云一个，也许是因为缺乏初赛成绩进行参考的缘故。那些拿了省一的队友，自然是明年省队的种子选手。即时错失省一，省二的前列也依然有冲击省队的潜力。至于那些排名靠后的，确实应该好好思考一下要不要换个赛道了。

“我看有些同学似乎不太能确定目标嘛。不要紧，虽然我们不知道国初的排名，但还是有一次模考成绩的——我差点给忘了。”

之前周教练来上课时确实多留了一套试卷，让罗总做模拟考试用。考完大家都没太在意，反正按照这个教练的性格，改卷怕是比化学会还慢。

“这次考试是和上一级联考，我就不逐个念排名了。”罗总看着手机屏幕，眉头皱起又松开。“喔！长帆考得这么好，联考居然能排到第四名，比很多高三的都高啊！”

教室里一下炸了锅。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有些憨厚的男生有两把刷子，真是深藏不露。“今年省一名单没有帆帆我不看！”锌钡白也笑了。

罗总示意大家安静。“后面这些都是高三的，我就不念了。高二的第二名是莫云，也排在挺前面的。”他没给这些小伙子们胡闹的机会，又接着念好几个熟人的名字：钼、镭、钐。

“从这次考试情况来看，这几位同学的水平还是可以的，明年进决赛的机会很大。不说拿金牌吧，得个二等奖什么的应该不成问题。”罗总咽了下口水，“当然，一次考试而已，话不能说太死。其他同学也很有潜力嘛！”

不少之前犹豫的同学此刻都开始作答了。莫云打算再看看钼的进度，没想迎面撞上少女那含着笑意的目光。

她已经答完了问卷。

2. 你希望后续如何参加竞赛培训？

a. 退役，不参加明年初赛
b. 自由参加培训，并参加初赛
c. 正常参加培训，并参加初赛
d. 正常参加培训，且冲击决赛

“我解释一下第二个问题哈。”罗总再次开口，“这个B选项是说，有些同学想把重心往高考挪，就不一直跟着我们上课了，平时就看看书，有空就来上课。参加初赛的期望就是能拿个省一。剩下几个选项，退役、参加初赛、参加决赛，我不用多说了吧？别给出自相矛盾的答案就行。”

从自己在竞赛上的表现来看，肯定不需要考虑退役了。但是真的要去冲击省队甚至要在决赛中拿奖吗？莫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一方面省队名额较少，想要进去不仅要有实力，也要有运气；另一方面，只要拿到省一，在大学的自主招生中就有20分的降分。即使高考失利，他也可以通过自主招生进入不错的大学。

这么想其实选项B或者选项C性价比蛮高的。倒是有次一时冲动，答应某人要去参加决赛来着。莫云咬牙跺脚，既然如此，不如选两个D冲一冲。

其实对于那些对那些想要退役、或者自由上课的同学来说，问卷到此就可以结束了。后面的问题大多是比较具体的细节问题，比如接下来的一年里想要参加多少次外出培训。

“罗总，如果我想要冲击省队，后边外出几次培训比较合适呢？”郭老师问。

“大概需要五六次吧！多的也有七八次。反正有一次培训长达一个月，就那个C机构的。所以我得问清楚，心里有个数。”

镭突然在后边“啧啧”两声。锌钡白则掰起手指头，嘴里还念念有词：“X机构一次，桂省化学会一次，C机构一次……”

“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毕竟这东西要看机构的脸色，不是我们能够说了算的。后面我们能够确定安排的，只有两次培训。

“首先是周教练的线上课，下周开始每周一节，连着上两个月。这次培训的原价是每节课一百八，和周老师谈过之后呢，我们不看直播，到X机构在绿城的教学点看回放。这样不仅时间好安排，优惠力度也挺大。”他卖了个关子，“你们猜猜，现在每节课多少钱？”

台下面面相觑。你说优惠力度挺大，到底有多大？让我们猜，怎么能猜得出来嘛。见大家不出声，罗总自己开口了。“嗯，其实这个我们只要每节课18块，也就是打1折——挺不错吧？”

即便是看录像带，这个价格也低得有些离谱。这个年头去看场电影，2个小时还不一定能比这便宜。众人的报名热情很高。下一场培训就不一样对飞到南京去，听FDU的孙教授为大家讲有机化学。价格不菲，报名的人少了很多，基本上都是想明年冲击省队的。

这倒是后话。磕磕绊绊填完问卷，莫云感觉却是亲手画出一条晦暗的小路。到底是捷径还是歧途，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