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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记者,见得风就是雨,现在都搞成什么东西了!《解剖鲫鱼就能上清北》这种标题都拟得出来!”莫云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消息,愣了半天才骂了一句。

身边这个穿着蓝色校服的男生,此刻还在双手叉腰、不断扭转自己上半身,似乎不以为意。“我们生竞本来也不仅仅只是解剖鲫鱼啊,”他说话时还在转,“不过这报道倒是有偷换概念的嫌疑,让大家以为生竞就是在菜市场上卖鱼的。”

“某心被举报之后就越来越离谱了,现在整顿校外培训都不得超纲教学……”

莫云嘴上还在向某N流报纸开炮,钼不知啥时候推开门走进来。“嗯?你怎么在网上冲浪啊!”她瞄了一眼教室讲台上的显示器,“胡楚天你也别只在这里转着,帮下忙吧。”

“他说要给生日小会加一张ppt,历史上的今天,然后就开始看百家号了。”胡楚天终于不再转了,而是耸耸肩。

3月生日小会,就是给在这个月出生的同学们一起庆生,莫云也是其一。恰好这次班会就轮到钼的小组来主持。

莫云连忙一个alt+tab切回了PowerPoint,“确实啊,都快做完了。”

“寿星的照片,爆黑料,唱生日歌……基本全了,”钼夺过鼠标,“欸?莫云你小时候这么可爱啊!”

失算了,早知道就把自己小学时候的照片从ppt上删掉了!莫云只得尬笑,伸手把电脑关了。不过看着屏幕上倒映的自己,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棱角分明的脸带着一丝憔悴,那是大半年来睡眠不足导致的。

“要不是高三考试,给他们提前去食堂,我们也不至于边等边做课件,”莫云打了个哈欠,“走吧,去吃饭。”

三人沉默地走在没几个人的校道上。胡楚天边走边抛着他的保温杯,搞得空杯子一直在乒乒乓乓地响。莫云注意到这个红色的保温杯上,都是和地面亲密接触过后留下的痕迹。看着胡楚天把水杯抛起又稳稳接住,他也手痒想试试。

没想到自己的保温杯刚一离手,竟向上飞了半米多高,莫云忙伸手去接。还好水杯最终没有摔在地上,但是砸得莫云的手很疼,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你怎么也抛水杯啊?!”胡楚天的水杯落回手上,又接着抛起来。

“我看到你在抛,就也想试试。”莫云有点尴尬。

胡楚天干笑一声:“抛水瓶不是什么好习惯,有时候走在路上就会不自觉地抛自己的水杯……草!”

红色的保温杯脱离了胡楚天的控制,直接向地面落去。似乎是大脑的语言区域反应更快,那一个脏字爆出来后,才传来金属和地板砖碰撞的清脆声音。

钼看着两人,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憋着笑。

胡楚天把铁疙瘩塞回书包,“去年中国队在IMO上失利的时候,不也有人说要加强竞赛吗?”似乎是为了掩盖尴尬,他又继续聊这个话题。

“说不定,骂国家队不争气的和现在要求限制竞赛的,是同一批人呢。”钼终于有合适的机会笑了出来。

莫云皱眉:“主要问题在于,上面要对竞赛下手了。最近取消自招的声音很大,也有这方面的传言。”

“自主招生虽说是搞得太过火了一点,”胡楚天说,“什么学校都在搞自主招生,给降分录取。但是,这跟以前直接的竞赛加分,完全不能比……”

不管政策如何变化,时间的流逝总是一成不变。周末的竞赛课上,罗总宣布,化学会将在四月的小长假期间开办培训,地点就在阶梯三,邀请全国知名的湖南某某大学的李教授来上课。

“我把这张白纸传下去,你们写上名字就算报名了。”

“奇怪了…苏晟楷怎么没报名?”苏晟楷一直都坐在阶梯一的最前面,莫云却没能在纸上找到这个名字。

钼倒没太在意:”可能还没决定吧。你要真的想知道为什么,下课自己去问他不就行了?”

“……教育部开始整改校外培训机构了,不能超纲教学……”

“听说今年自招要取消,不知道是真是假……”

“取消倒不大可能,毕竟这么多学校都有自招。而且,政策调整也得提前打声招呼吧?……”

一下课,马上就有人开始讨论最近的新闻。某报头条上抓人眼球的新闻标题、教育部对校外培训的整顿、对竞赛可能的影响,都成了这半个小时课间里面热烈讨论的话题。但在这些讨论的人群中,没有苏晟楷的身影。

只能去小卖部找找。莫云果然找到正在货架前发呆的苏晟楷,后者看上去有点心情不好。

“怎么又不去培训了?”

莫云想起寒假前,钼决定不去陈教授的培训时,苏晟楷就是这样问她的。当时女孩只是摇摇头:”没必要。”

现在这个问题又被踢了回去。

苏晟楷叹了口气,把莫云拽出小卖部。三月份的阳光照得莫云一额头细汗。

“刚刚和家里通了电话,”苏晟楷似乎很纠结,目光躲闪着,”爸妈都说没必要去这个培训了。”

莫云直直地看着对方,毫不回避,”如果只有这一个原因,你也不至于难过成这样吧?”都是舍友,他也就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沉默。

“他们也建议我别学竞赛了。”苏晟楷把这句话说出来时,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自主招生就算不取消也得缩水,我爸妈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省一也最多只降二十分录取……你也知道,我没有进省队拿奖牌的实力。我们班班长退竞时也是这么觉得的,就连他都……”

“别人的选择怎么样,其实不重要,”莫云一字一顿地说,”我只想知道,你的选择是什么。”

“继续化竞,要是运气好拿了省一也能降分。但是我就算不搞,也有少数民族加分,也许把投入到竞赛上的时间拿去认真备考,我的分数也许不止高二十分呢。……我决定退出……那你呢?”苏晟楷一口气说了一大段。

“当然是继续,”莫云尽管没想到苏晟楷反问这一句,但也脱口而出。

追问几乎紧接着莫云的回答:”为什么?”

莫云愣住了,他只是答应钼,要一直坚持到决赛。但是这个理由怎么说出口呢?要是说热爱化学,苏晟楷又何尝没说过这种话呢?

理想和热爱,都是浮在空中的东西,总有一天会被现实的引力拉下来。

“我没想好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莫云老实回答,”但钼有答案。”

“她怎么说?”苏晟楷似乎很感兴趣。

“一条越来越孤独的路。”莫云看向女孩。

“所以……我不想在最后的那一段路上变得孤身一人,”钼深吸一口气,”我毫不怀疑你能够走到最后。”

莫云心中有什么东西被打动了。”那好,一言为定!”

“你有想过为什么,这么艰难的路,我们还要走吗?”钼仿佛自言自语,”我们为的是化学,又不是为了降分。”

“要是真的只为了升学,我早就在几年前取消竞赛加分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但我也没有她那么高的觉悟,为了真理而献身。”莫云的声音有些颤抖。

苏晟楷拍拍他的肩:”我虽然对自己没什么信心,但是你们两个很有希望—-罗总说的—-所以明年等你们好消息!”

这家伙,怎么感觉话里有话?莫云想着,往阶梯教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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