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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敦品中学附近某酒店。

莫云躺下半个小时了,还是没能睡着。这也怪不了他,毕竟晚上回来得迟,没有在正常睡觉时间入睡,很容易因为褪黑素分泌不足而失眠。他在酒店的床上打坐冥想了一阵,努力放空脑袋。六点半还得起床办事,无论如何都得睡一会儿。

清空思想当然是容易成功的,但是入睡的努力失败了。他什么都没想,就这样躺了一个小时,结果绝望地发现自己仍然清醒。拿起手机,将近四点,留给他的休整时间只剩两个半个钟头。

柳橙似乎也是和他一起失眠了。莫云刚刚把自己的位置发给他不久,他就回复了。

“罗总已经把位置发给我妈了,明天早上七点钟去接你。”

“那行,我六点半起床。”莫云回复。

“你还不睡吗?等下明天就一起被健康系统强制下线/斜眼笑 /心碎”

我也想睡觉啊!莫云不由叹了口气,翻身下床,想给失眠再找个理由。

一定是酒店的枕头和床垫太软了,他在培训期间就不止一次地在枕头上落枕、在床垫上扭了腰,睡得越久反而越容易第二天腰酸背痛。莫云是习惯于在硬床板上睡觉的,用的枕头也不是这样的一个枕套里面塞一团棉花,肯定会不适应,最后只能用两本裴巨本代替枕头换一个安稳觉。他自认为切中了肯綮,环顾房间,目光落在落地窗边的一套布面沙发上,那里刚好能躺下一个人。

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莫云马上拿起俩枕头当被子,往上边一躺。居然比在床上更踏实,看来可以避免“睁眼到天亮”了。

自己真是个糙人,他自嘲。放着好好的一米八大床不用,非要在旁边勉强能翻身的沙发上过夜。

也不用刻意维持放空的状态了,莫云相信自己可以很快睡着。他确实做到了这一点,只不过睡着前的一小会儿,于半梦半醒之中,像是快进一般看完了这折腾人的几个钟头。

“辛苦了吧!经过这一个月的外出学习,现在你感受如何?”罗总早在“国内到达”的门前等候,见孩子们平安归来很是高兴。

莫云用手背抹去头上的汗,“现在的感受就是:这就是绿城的夏天吗?——罗总你去帮杨牧辉提行李吧,她带的东西还是一如既往的多。”这倒是真实的感受,尽管已经晚上十一点,白天的高温仍有不少残余,显得格外闷热。也或许只是自己在太原呆得久了,不太适应绿城的天气,前者在现在这个时候甚至要穿多一件衬衫出门,这在七月的桂省都是很难想象的。

“我们的车都还在停车场,大家先乘摆渡车过去吧!”等到大家都上了摆渡车,罗总便补充道:“学校要求我们先去做核酸检测,得到阴性结果后才能够进校门——莫云,你已经转外宿了,是在学校的家属区租房吗?嗯,家属区也是不能进的。和你合租的几个高三学长备考要紧,我也建议你暂时也不要回去住,先和他们在隔离宿舍里面住到今年高考结束吧!

“听说医科大(一附院)可以现在给我们做核酸检测,明天一早就能出结果。所以我们先去检测,明早就能进学校了哈。今晚大家就只能在家过啦,你们几个外地的同学,找到地方住了吗?是住同学家里还是酒店?”

钐和钒当即表示有同学愿意留自己过夜。钼却瞥了镭一眼,摇头说:“今晚我住酒店就行,就不麻烦别人了。”

让一个女生自己去开房怎么想都不安全。“没事,我今晚也想在酒店过夜。”莫云直接上前打消罗总的顾虑。

“啊?刚刚柳橙妈妈跟我说,你可以到他们家住一晚的。”

莫云扶了下眼镜:“我也不是很想麻烦别人呢。”

“那行吧,”罗总勉强同意,“我们继续说一下隔离宿舍的事。男生在鸳鸯楼八楼的一间空宿舍,女生就在公主楼……”

安排妥当后没多久,摆渡车就停稳了。罗总下车四下望了一眼,“停车场离这里还有点距离,我们走过去就行。”

没走几步,就看见停车场那边有个男人在往这边招手。钼却睁大眼睛:“我爸怎么来了,他不是在出差吗?”说着就快步往那边走去。

“那是你爸?”莫云顺着钼的目光看去,杨父确实不是一幅大晚上出来散步顺便接女儿回家的样子。他四十二三岁的年纪,一头碎发却有些灰白,身高大概一米七几,身上的白衬衫似乎熨过没多久,手上那件衣服似乎是西装外套。

钼甩开行李箱的拉杆,她爸马上就替她拖着往前走。“我们车停在那边,还有好些来接机的家长,”他的声音就跟他女儿一样,淡淡的不带多少情绪的味道,“一路回来也饿了吧?给你们点了外卖。”镭和几个同学于是大呼“好耶”。

“已经吃过晚饭了,飞机上又吃了一顿。”钼仰头看着父亲,“你不是在出差吗?怎么有空过来接我啦?”

“是来绿城出差啊,九点半才开完会,我直接就赶来机场了。”杨父看到跟上来的莫云,“这位是莫云同学吧?我是杨牧辉的爸爸,也经常从我女儿那听说你,成绩很好啊!”

“哪里哪里,比不上令爱。”虽然只是客套话,莫云还是注意到男人的脸上有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闪过。那应该是作为一位父亲,对女儿的优秀而由衷地感到骄傲吧。也许钼今晚也想陪陪自己的亲人,才特地不到同学家里过夜。

没想到杨叔直接转头面对罗总:“罗老师,麻烦您了,我明天早上还要赶回珠城开会,就没法带着牧辉了。”他拍了拍钼的肩膀,“爸爸今晚也很想陪你,但是工作太忙,实在走不开。等下我就得搭一点钟的飞机去上海开下一个会。”

女孩和罗总都表示理解,但杨父还是沉默了一阵,“说真的,我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当得不称职啊!——我先出发了,等你们好消息!”他最后帮钼把行李放进罗总那辆大奔的后备箱(莫云有点不明白,他一个二级教师,怎么开起了原装进口的大奔),转身离开。钼注视着她爸远去,连句“再见”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没事的,他也不容易。”钼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尽快出发吧。”

大奔很快上了机场高速,半夜时分路上很空旷,罗总直接开到最高限速,想早点赶回市区。莫云坐在副驾驶,车内后视镜上能看见后排座位上的女孩。路灯杆一闪而过,忽明忽暗中她打了个哈欠。

还是应该和罗总聊聊。莫云记得自己父亲说过,半夜乘车应该尽量和司机说说话,哪怕是尬聊也能让握着方向盘的那位不打瞌睡。

“诶,罗总啊,我们七月份有什么安排吗?”他故意说得大声些,让他满意的是,车里的气氛并不是那么令人昏昏欲睡了。

“之前不是说过了嘛,有XES的网课,还请了另外一个教练来敦品中学给大家上课。原本我是想请XES的周教练再来一次,就像去年那样,结果我动员高一报名之后也没几个人,人太少请不来,就只能去长沙参加机构的夏令营了。没想到北京发生疫情,周教练就被困住,夏令营也改到线上举办了。哦,对了,曾学长还没回北京,他有空的时候也可以过来看看。”

莫云刚想吐槽G101没有网络,看网课还要跑到化学实验室1。旁边生竞G104都装上wifi了,化竞这边也是接上信息高速公路才方便……还是忍住,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除了网课还有别的安排吗?”

“那就是看书刷题咯,”罗总把球踢回莫云脚下,“你们培训了一个多月,总有点想法吧!是多上课还是多刷题,你们说了算。”

“那还是多刷题吧,我感觉国初知识点差不多就这些,但是做题经验还是有些欠缺,需要做卷子来提高。”女孩的声音从后排传来,还带着些许困意。

罗总看上去很是高兴:“那就好,我每天都印两到三套卷子给你们做,他们[1]说化竞这东西没什么好的办法,就是cocktail- therapy[2],各个机构的题都做一些……这样看来,这是我带过的最有希望的一届,你们两个,还有镭都很有可能拿金牌啊!”

“还有长帆,曾学说他也挺有希望的。”莫云补充道。

“嗯,加上长帆就是四个了。嗐,长帆这家伙,就是自控力太差,管不住自己玩手机,我教训了他好几遍,他就是不听。你还记得去年下半年的两次月考吧?他成绩掉得厉害。我跟他妈一通电话,原来是这家伙,偷偷用压岁钱给自己买了一部智能机,天天在宿舍里头打游戏!”罗总一打方向盘,大奔平稳地驶进匝道。

莫云摊开两手:“我可没拿着平板去太原玩。那上面一个游戏都没装。”

“嗯,你们两个优秀生还是很自律的,我也放心。”罗总降低车速开上快速环道,在这里已经能看见市区的高楼了。“欸,你知道其他几科竞赛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唔,不太清楚。”

“数竞和物竞那帮同学,现在都回去搞高考了,成绩都还不错,数物竞赛班的平均分都比理科特训班高了。他们教练估计是觉得今年希望不大,所以想早点回归文化课。但是嘞,你们这群竞赛生的学习能力都很强,别人要重复十遍八遍才能掌握的东西,你们可能三四遍就搞定咯,回得早点晚点不影响的。” 罗总是在让自己安心停课,顺带着黑了一把其他几科竞赛。这也难怪,毕竟敦品中学学科竞赛教练之间口诛笔伐不是稀罕事。莫云还记得刚入学那会儿,罗总和外号叫太阳同学的物竞总教练,在每周一次的竞赛课上隔空对骂了一个多月。争论的焦点从哪科金牌含金量高(虽然太阳从未拿到过物竞金牌)到双方的工资(太阳是正高级教师,罗总只是二级教师)。当然,既然是隔空对话,就只能靠同学们口耳相传并在课上煽风点火、添油加醋,两位教练私下里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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